日本僧人來沈到“九一八”歷史博物館謝罪■實習記者王野 攝
巖田隆造在沈陽“九一八”歷史博物館向遭殘害的中國死難者志哀■本報記者王海英 攝
謝罪僧人巖田隆造■記者王海英 攝
他的一步是正常人的半步，一級臺階都要邁兩步……
他沒有參與過對華侵略戰爭，卻千里迢迢從日本來到中國，在中國向當年遭受日本軍國主義殘害的中國死難者志哀、謝罪……
他叫巖田隆造，一個又瘦又小，個頭不足一米六，年紀已有70歲的日本僧人。
昨日，巖田隆造在沈陽的“九一八”歷史博物館4次謝罪，焚香、叩首、祈禱……
布包上寫著醒目的“謝罪”
出現在“九一八”歷史博物館前的巖田隆造一身白色的和服，外披黃色袈裟，兩肩各背一個布包，包上各有一塊白布，寫著兩個醒目的漢字——“謝罪”！
巖田隆造是5月13日21時趕到沈陽的，休息了一晚后，就趕到了九一八歷史博物館。
凝視“九一八”歷史紀念碑片刻后，巖田隆造在翻譯的攙扶下向博物館內走去。
記者注意到，巖田隆造在進展館下樓梯的時候，一級臺階他需要邁兩步。
記者通過翻譯問巖田隆造對“九一八”那段歷史是否理解。巖田隆造直言他并不了解，只知道“柳條湖事件”，在他高中時的教科書里，“柳條湖事件”和“盧溝橋事變”都有，但現在的教科書里已沒了。此次他來謝罪就是想通過他的所看、所學，回日本后能夠讓日本的青年正視那段歷史。
第一次謝罪長跪不起
(日本軍警憲特殘害我東北同胞展板前)
當講解員在軍警憲特殘害東北同胞展板前，講解日本軍國主義肆意抓捕、監禁、殘害我東北同胞的時候，巖田隆造被震驚了。
他在正對墻上那一幀幀觸目驚心的歷史照片和殘害東北同胞的刑具“滾地籠”前點燃了一根香，插在了隨身攜帶的小香爐里。
隨后，巖田隆造脫鞋、整裝、雙掌合攏、雙膝跪地、叩首、起身、再雙膝跪地、再叩首，往復三遍后，他掏出佛教法器太鼓，邊打擊邊頌經禱告，整個儀式持續約15分鐘。
儀式結束后，老人告訴記者，他想通過頌經讓受殘害的人能夠得到安息。
“我來向遭受日軍侵略的中國人民謝罪。”巖田隆造說，他4月18日從日本福岡飛抵上海，先后在重慶、洛陽、吉林等地進行謝罪和禱告。
第二次謝罪流淚叩首
(“平頂山慘案”我無辜群眾遺骨前)
得知平頂山慘案3271名無辜群眾慘遭殺害，而且平頂山遺骨內很明顯有小孩的骸骨，老人落淚了，“怎么能殘害兒童和婦女？”
第二次，巖田隆造脫鞋、整裝、雙掌合攏、雙膝跪地、叩首、起身、再雙膝跪地、再叩首，往復三遍后，頌經禱告，只不過，這一遍，時間更長。
老人通過翻譯告訴記者，他喜歡小孩子，討厭戰爭，絕不應該殘害兒童和婦女。
一位沈陽建筑大學的大二學生在看到巖田隆造流淚向平頂山遺骨叩首后說，“看到他，我心里更多的是感傷，因為(這只)是他個人的行為。”
同樣在采訪的過程中，一個來自日本長野的旅游團正好在“九一八歷史博物館”內參觀，看到巖田隆造叩首謝罪，并沒有表示更多的看法，但他們通過翻譯告訴記者，過去日本人確實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現在的日本教科書中已經沒了這段歷史，需要了解一下，正視這段歷史。
第三次謝罪光腳祈禱
(日軍圍剿我抗日武裝展區前)
因為巖田隆造多日來異常勞累，在緊接的日軍圍剿抗日武裝展區前，巖田隆造取消了三叩首謝罪的形式，但老人還是堅持脫鞋、光著腳站在冰涼的大理石路面上擊鼓、頌經5分鐘，為被殘害的中國人禱告。
“日軍對中國民眾的殘害難以想像，這段歷史現在的日本人根本不知道。”巖田隆造不住地無奈搖頭。
第四次謝罪再次光腳
(我礦工被殘害展區前)
在礦工被殘害的展區前，巖田隆造再次脫鞋、光腳向一張張歷史照片謝罪，他舉起佛教法器太鼓，一手持槌沉重地擊打，口中喃喃地頌念著。
拿鼓槌敲擊參拜靖國神社照片
快到紀念館出口的時候，巖田隆造突然看到了一張日本政界人士參拜供有東條英機等甲級戰犯牌位的靖國神社的照片，出乎所有人意外，巖田隆造拿著鼓槌敲了照片3下，氣憤的語氣很明顯。
翻譯告訴記者，巖田隆造對日本人參拜供有東條英機等甲級戰犯牌位的靖國神社的行為非常憤怒。當記者通過翻譯問及巖田隆造如何看待(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等)日本一些領導人參拜靖國神社時，巖田隆造說：“行為愚蠢，無法理解。”(本組稿件由本報記者岳巍
甘晶采寫)
死在中國，就把我葬在這片土地上
在巖田隆造此次沈陽謝罪之行的時間里，本報記者與他進行了多次交談。
記者：你和家人并沒有參與日本對中國發動的侵略戰爭，為什么還要謝罪？
巖田隆造：我1936年出生在中國臺北，9歲時，也就是1945年一家人才回到日本長崎。關于謝罪，作為侵略方的日本，必須正視這個問題。但現在在日本，從一些政府官員到民眾，都少有(認罪)這個態度。身為日本人，有義務做這件事。
記者：怎么就想起了“謝罪之行”呢？
巖田隆造：我開始的時候是在銀行工作，1984年，做了和尚。一次我參加了一個和平組織的集會，一個和平主義者發表演講時說，二戰時，日軍殺害了幾千萬中國人！因此，從去年開始，我來到中國謝罪，先后去了北京等地，今年，我已經去了武漢、重慶等地，還要去大連、青島，預計兩個月時間。算沈陽，今年我的“謝罪之行”已經走了10個中國城市。記者：日本的教科書對那段歷史的介紹幾乎沒有，你是怎么了解的？
巖田隆造：我高中時的教材書上有所介紹，但那時的教材書中是用了“侵略”這樣的詞，但現在日本的教科書篡改了歷史。當時老師說是日本侵略了中國。記者：你在之前接受媒體采訪時曾表示日本國內支持你的人不太多，包括你的兄弟，為什么還要繼續謝罪之行？
巖田隆造：確實，只是我的兄弟反對得不那么激烈。畢竟，我來中國謝罪是他資助的。現在有人視我為眼中釘，特別日本國內的右翼勢力，威脅我要小心一點。
支持我的人還是有的，這次我來中國謝罪，是我在銀行工作時的行長提議的。將來有一天，我可能會遭到報復，也可能會倒下，但我會繼續做這件事。我還會來的。希望通過我的努力，讓更多的日本年輕人正視歷史，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記者：你覺得能夠實現愿望嗎？
巖田隆造：都是八九十歲的日本人來向中國人民謝罪，這種行為跟年齡大小沒有什么關系。我決定走這條路，會一直走下去，如果我要是死在中國，就把我葬在這片土地上。
短評 有良心的日本人
東史郎“走了”，巖田隆造來了。
沒有侵華的罪行，而自費來到中國謝罪，甚至曾經作出絕食的舉動，應該說，巖田隆造與那個侵華老兵東史郎相像，是一個有良心的日本人。
但是，巖田隆造在接受中國媒體采訪時也承認，“我們這種人在日本國內是受排擠的，是得不到承認的。”
在中國，他前面這句話的一個佐證是，每到一地他都被當作“稀缺資源”被媒體廣泛關注———像他這樣的人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而國人對那句“對不起”，則是期待的太多，聽到的太少了。
歷史問題的解決，除了民間的努力之外，離不開政府的姿態。但很遺憾的是，總會有人找各種理由為罪行辯護，在“拜鬼”問題上屢屢傷害受害國人民，這樣的背景下，東史郎、巖田隆造等人在其國內多不受待見，也是意料之中。
對恥辱的感知乃文明之始。前聯邦德國總理勃蘭特在猶太人死難者紀念碑前的一跪，贏得了“勃蘭特跪下去，德國人站起來”的美名。對中國人民來說，需要的不僅是巖田隆造這樣民間的、個人的反省，更是“日本勃蘭特”式的舉動。(文/李子平)
責任編輯：屠筱茵
